◆-也斯
一、 霓虹都市的神位
《旺角卡門》一開場是一幅都市的圖像,一邊是多個大型電視機畫面砌成的橱窗,另一邊是都市一角的街道和行人。片名也指向香港的現代都市空間----旺角。卡門則未必很貼切。
與擠迫、匆忙、暴力、凶戾的旺角都市相比的,是寧靜的大嶼山空間;以叢叢綠樹,遠鏡中慢駛的巴士展現:和平、寧靜,人可在其中憇息的空間。
王家衛電影中一些常見的特色,在此片已見端倪:音樂、快速的剪接、以顏色營造氣氛。
王的鏡頭從容,打鬧場面之前食客戲弄小猫的小節,以硬照拼合顯示快速動作,已見出手不凡。
王的叙事手法,在此比較突出的地方是跳過傳统的綫性順時序交代,而以幾個不同空間串連叙事,《旺角卡門》中較突出的一場是以林憶蓮的一首《激情》連起劉德華表達他感情的起伏過程:重逢舊女友的刺激、去大嶼山找表妹、在碼頭等到她,發覺她已有醫生男朋友。獨自上船離去,却收到表妹的傳呼,說在碼頭等待,轉回頭在碼頭重逢,奔跑進電話亭擁吻,全以一闕樂曲連起。
電影中有創新的嘗試,亦有黑幫片常見的做法,比方跟老大的哲學:不管怎麽壞,只要他是我的自己人,我就要維護他----這種黑社會式的義氣,亦是後來古惑仔電影的理念,在此並未有隔一段距離的諷喻性反省,仍是傷感和煽情悲劇的來源。片末劉德華自毁性地犧牲自己是一個終極的例子。王家衛的《最後勝利》顯露了他編劇的才華,《旺角卡門》的烏蠅亦寫出一個極度自卑與自暴自棄的角色。片末烏蠅要求華哥讓他用自己方法解决自己問題本是一個可能的空間,讓觀眾有機會抽離角色而思考,但最後華哥的補上一槍填上一命,仍然是父兄式的幫忙,剝奪了烏蠅卑微的英雄性與悲劇感。華哥義無反顧地賠上性命,亦令之前電影經營的兩重空間(旺角與大嶼山)、兩種選擇(為維護烏蠅的放任行為或為義氣為尊嚴而戰;抑或為所愛的人而活)變成失重的一面傾斜,再無遲疑,仍回到大部分男性黑幫片的窠臼:女人的問題只是枝節裝點,男人最後還是為了男人的熱血義氣犧牲。
電影出色地展現五光十色的都市霓虹街頭,但我們若踏進賭博的麻將館,仍會發現從鄉公所流傳下來的拜祭忠義關帝的神位。(六之一、未完)
原載【王家衛的影畫世界】三聯書店出版
資料提供者:惟得 (MM)
Monk Muk 很多人生就這樣渡過:女主角在碼頭等候着、茫然無着;等到了,微笑雀躍;後來失去了,悲苦酸痛....。等...得....失...像渡輪船,循迴往復,磨蝕一生。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