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冰
粉筆生涯原是夢。儘管進入電腦時代後,用粉筆的機會少了很多,可這夢一做就超過三十年,至今仍在夢中。一直想描繪這夢,又怕寫得不好,毀了同行清譽。多方塗抹,就這樣起了個頭:
當初投身此行,每遇到行外親友,或問:「做盛行?」答曰:「教書。」總有人這樣回應:「教書多好哇,工作時間短,周末和星期天放假,還有四大假期,可真輕
鬆寫意呢!」這當然是美麗的猜想。那時你是初生之犢,年少氣盛,頭髮長長,鬥志昂揚,自然認為天大的誤會莫以此為最,忙不迭滔滔辯解。可真相愈辯愈難明,
對方聽來以為是大話西遊,哪來這樣忙的工作?內心判定你是過度誇張等於失實,我不過是羨慕你有幸找到教書這份優差,你又何必把自己裝扮成天下間最忙的人來
拒人千里?
一般職業,上班期間無論如何忙碌,奴隸般受盡壓榨,甚至如浮士德般把靈魂賣給僱主了,下班後,一旦逃離奧斯威辛集中營,肉身便回復自由,不帶走一片雲彩,
瀟灑自在。只是,你上完了課,但工作的休止符仍未畫上,私人空間和時間可不會順勢撥入你的戶口。放學鐘聲響過,意味你仍得繼續改習作、備課、編筆記、製作
教材、擬試題、面對學生問題、帶課外活動、出席會議……要是處於「夾心階層」的,還多了撰寫報告、解決科務、主持會議、觀課、查簿、審閱試卷、處理投訴、給校長「照肺」……大豬小豬落浴盆,單是聽起來已夠聒耳了。
別以為捱到華燈初上,離開學校,便可以撒手不顧。這時,你不忘在公事包裏塞一疊作文或甚麼卷子,脹鼓鼓的,好帶回家負隅頑抗,已成慣性動作。晚飯後,別人
以電視肥皂劇作甜品時,你正好可見縫插針,爭取一丁點兒時間來多改一兩篇作文或幾篇習作。月上柳梢頭,如果你還年輕,別想甚麼人約黃昏後了,你可能還要到
學院去進修,日落前己教人,日落後人教己,來個角色逆轉。也好,領略一下當釣魚郎的滋味,易地而處,便不會那麼容易責怪學生在你課堂上打瞌睡了,可謂漁翁
得利。
到了周末和星期日,好過一點,但也只是一點而已。這時,你得冒着家變之險,把家庭生活來個季節大減價,再打個七折八扣,主旋律是全力移去堆積如山的工作。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山固然沒有老虎,卻是有生命的,斷不是愚公所說的「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這就猛於虎了,找十個愚公來,恐怕也難一時間把
山移平。
如果沒有四大假期作緩衝,那拉扯得極緊的橡皮圈,恐怕會霍然斷成兩截,斷得轟轟烈烈。長假期除了用來清理積壓已久的工作,幹這行的都愛抽空外遊,休養生
息,充充電,補補大傷的元氣。以前沒有互聯網,數碼相機也未面世,出外旅遊時,連想拍一張照片也會考慮是否可以作教材用。現在,面對新課程,除了自己想看
的書外,你的行李內不忘「屈」一、兩本教師用書進去,一個人在途上或酒店裏備課。
別問我是否所有教書的都過着如此乏味的生活。一棵樹總有不同的枝葉,枝葉總有不同的姿態。客觀的是,無論枝葉如何、姿態如何,教書總是無際無涯,沒有邊界。
原載https://www.facebook.com/kamtim.ling posted on 2013-11-10 --(MM)
Monk Muk 數十年默默耕耘,甘與苦只有自己知;為社會作育英材,看著學生怏樂成長,可能是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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