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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月11日 星期六

聖誕音樂會---為小風而奏

惟得

      挽著樂器箱的小提琴手氣沖沖從廣場的舞台走下迎著剛到的夥伴說「這一場我不演奏了他們根本沒有給我留座。」其實圓形舞台已經擺設數十張椅子可能小提琴手的座位編排較後﹐他不滿意。距離演出還有半小時長笛與單簧管已經上台試音長長的小號更似要宣佈音樂會的開始﹐小心聆聽卻是不連貫的雜音。更多管樂此起彼伏舞台彷彿添了一群鬧情緒的孩子。沒有後台﹐團員要把帶來的樂器箱放在腳下空間更加顯得狹窄經理人提議他們把箱子放到舞台邊的梯間。

      倒不是少了一人沒法運作而是一個團體的友誼得來不易。夥伴還是輕拍著小提琴手的肩膊說「這裡不是高朋滿座的大會堂音樂廳而是人來人往的購物廣場大家就將將就就吧。」他們又嘻笑著踏上舞台。

      廣場的後牆裝飾成聖堂的長窗迎面卻是購物廣場的長廊曲曲折折地構成劇院的觀眾席還未演出已經擠滿了人金色的掛飾下醞釀著半圓形的熱情。廣場不是為著音樂會設立我們不能禁止行人來去電梯忙碌著上下輸送人們可能只是到來拍照演奏已經開始音樂會可能給偶然的過客投下漣漪嗎就算圍觀的人也未必全神貫注,他們隨意走動,甚至發出怪叫,樂團是否白費心機呢?忽然想起一位年輕母親述說的趣事:每星期她帶不足兩歲的兒子到圖書館參予嬰兒節目,與其他家長及兒童部主任一起唱兒歌,兒子總是在館裡隨意走動,毫不裝載在心。等到母親回家重唱節目裡的歌,兒子居然手舞足蹈反應,還咿咿呀呀和唱,有板有眼。說回自己,現在聽莫扎特第四十交響樂第一樂章,會令我想起童年時看過的一個啤酒廣告,柴可夫斯基《天鵝湖》第二幕的雙人舞,會在眼前跳出一隻名牌手錶;蓋希文的《藍調狂想曲》,更是一間航空公司的代名詞。還不是因為傳媒界的推波助瀾!在看似心不在焉的剎那,音樂已經到訪並且停留。樂團仍然繼續,有心人便在每首樂曲之後鼓掌。天花板垂落「聖誕快樂」的字牌,紅地綠字或者綠地紅字,光滑的膠片反映懸掛的燈飾,迎風轉動一串燈泡,分散開去重又聚集起來。

      在公開的場合裡,管弦樂團固然不會演奏貝多芬和布拉姆斯的交響樂,他們也不打算選擇電視劇主題曲,偶然他們會提供一點聖誕音樂,之後還是規規矩矩地奏出韓德爾的《皇家煙花》第一樂章,最後他們用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組曲圓場,算是應節。廣場實在過於空曠,管弦樂團彷彿在荒野中呼喚,聲音來不及碰撞牆壁,已經在空氣中消散,他們並不氣餒,只要有演出的機會他們便全力以赴。甚至第一小提琴手的妻女也到來捧場,他嘴角掀起淡淡一笑,樂弓仍然在弦線間飛舞。妻女安靜地坐到樓梯間,巨型的聖誕樹從她們背後升起,小提琴手繼續拉奏音樂,妻子握著女兒的手擺動,活像一幅聖誕夜的家庭圖。第一小提琴手到底屬於香港首席樂團,時間表編排緊密。誰知道,奏罷這場音樂會,可能又要隨團到世界各地演出,﹐說不定平安夜還要和團員在飛機上渡過。在香港人心目中,聖誕到底不及農曆新年重要,在音樂家庭,和妻女歡渡佳節,或者也只有在這一刻。

      寒氣在廣場裡流通,一曲既畢,指揮仍然掏出手帕拭汗,下一次還醒醒鼻子。偶然他看到兩個大提琴手竊竊私語,也不介意,只為對音符的眷戀,從腳下撿起另一本樂譜,又雀躍地拿起指揮棒。

2013年12月修訂
原刊<香港時報>「咖啡座」專欄中華民國七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MM)

Candaces Chung 事有湊巧,正在講起懷念那十年出席大大小小音樂會的時光,如今雖有失落感,讀來仍是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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