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住着大約三千個羊男。可以想像要當一個羊男，炎夏是最辛苦的，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羊就得裹上一身羊衣服，大汗淋漓時，可不能把衣服都脫個精光呀！相對而言，要羊男在炎夏與嚴冬之間作出抉擇，不是魚與熊掌，而是魚與另一類魚，就寧可選擇另一類魚了。
信守承諾是羊男的第一條守則。夏天時，羊男接受了為紀念逝世兩千五百年的聖羊上人作曲的委託，自然要不辱使命。一如世界上所有的羊男，白天都有工作，要幹額外的事，就得在忙碌與催逼的狹縫中搾出時間來。羊男白天要在甜甜圈店上班，只能在晚上抽空作曲，因為他每次開始彈起那架破鋼琴時，房東太太就會跑上來碰碰碰敲門，像敲響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前幾個音符，告訴羊男他的鋼琴聲妨礙了她看電視。夏天過去，距離聖誕只剩下四天了，羊男連一小節曲子也寫不出來。所有的羊男都經歷過這樣的苦惱，距離死線愈近，愈發感到無奈。
古羊語有云：「吉羊自有天相。」幸而羊男遇到羊博士，只須請對方吃幾個甜圈圈，羊博士便把厚厚的《羊男的歷史》翻出來，告訴羊男作不成曲並不是因為房東太太不讓他彈琴，而是緣於聖羊上人跌進一個洞去逝世，十二月二十四日便定為聖羊祭日，當日絕對不可以吃中間有洞的食物，可羊男去年這天卻吃了甜圈圈，觸犯了誡律，因而被詛咒。這事應該在羊男學校學習過，可羊男學習老不認真，忘記了。似乎所有羊男都是這樣的，只挑自己喜歡的東西來記。
有詛咒，自然也有解咒的方法，原來是以毒攻毒。根據《聖羊上人傳》記載，只要在聖誕夜凌晨一點十六分（聖羊上人掉進洞去的一刻）掉進一個尺寸也有嚴格規定的洞去就行。當然，還有其他不少規條要遵從，其中一項是身上要帶着沒有洞的便當。恪守規條是羊男的第二條守則。羊男不敢不從，便一一記下來了。
羊男終於在後園挖了個洞。聖誕夜這天，他從甜甜圈店帶來一堆中間沒有洞的麻花甜甜圈回來。羊男跌進那個洞去，經過很久才跌到洞底，但比原定時間早了兩分鐘，還踩在一個看門人－－麻花人身上。對方向羊男索取食物，羊男把麻花甜甜圈遞給他，俗羊語有云：「崩口羊忌崩口碗。」麻花人以為羊男故意帶這種東西來嘲笑他的長相。可是，羊男毛髮長長，心地善良，這樣缺德的事，羊男是決不會做的，這是羊男的第三條守則。只是因為羊男在甜甜圈店工作，中間沒有洞的食物，就只有這種了。羊男爬進麻花人房間一條彎彎曲曲的小穴道，才十分鐘，便到達穴道的出口。奇怪的是外面居然陽光普照，土地平曠，四周是高大樹木，白雲在空中飄浮，還聽到鳥鳴，不就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嗎？
羊男在這兒遇到一對雙胞胎女孩，一個穿着印有「208」數字的T恤，另一個是「209」，羊男請她們吃甜甜圈，還告訴她們受詛咒的事。雙胞胎女孩建議他去找海烏鴉夫人。羊男走到森林盡頭，到達海邊，爬上陡峭的岩石，找到了海烏鴉夫人的家。海烏鴉夫人願意羊男以打掃她的家來交換，讓羊男騎到她的背上，飛越大海、山丘和沙灘……壯美的景色教羊男驚嘆；但對海烏鴉夫人而言，司空見慣，只覺得索然無味。繞了幾個圈後，目的地就在海烏鴉夫人的家不到一百米的草原上，羊男根本可以輕鬆信步可達，原來海烏鴉夫人的目的是要換取羊男給她打掃房子。由此可見，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在草原上，羊男找到一棵垂下一具繩梯的大樹，他爬上去，樹上有一間小屋，門口坐着一個麻花人，原來是住在洞穴底部那個麻花人的弟弟，所不同的是哥哥向左扭，而他向右扭，兩個人的性格更有天淵之別。但有關詛咒的事，右麻花人也無可奉告。羊男只好離開那棵樹，到了一個泉水旁睡覺。醒來時，天已經黑了，羊男聽到風聲中夾雜着狼號。正當他自言自語時，聽到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回應，對方是一個連名字也沒有的人。羊男請他吃甜圈圈，有關詛咒的事，連名字也沒有的人建議他一頭栽進泉水去。羊男跳進那泓泉水去後，泉水消失，他撞到了泉底，頭上還長出了一個大包。正如羊老子曾說：「天地不仁，以羊男為芻狗。」為了尋找解咒的方法，羊男真是吃盡了苦頭。
睜開眼睛時，羊男看見一個矮小老人，原來他就是聖羊上人。羊男自然質問對方為甚麼要對他下詛咒。聖羊上人帶羊男走到一扇門前停了下來，倏地把門打開來……
對不起！故事只能說到這裏，已經很過分了。請親自找村上春樹、佐佐木MAKI著的《羊男的聖誕節》來看，相信這是村上春樹惟一一本童話小說，村上的文字充滿童趣，佐佐木MAKI的插圖又是那麼精美，教人愛不釋手。小小的方塊書，最適宜聖誕閱讀。
祝世界上所有的羊男和非羊男聖誕快樂！
原載https://www.facebook.com/kamtim.ling posted on 2013-12-24 --(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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