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紀念 ──也斯紀念文選製作手記

◆李孝聰

      有人以翻閱他的作品表示懷念，有人則以詩文致意，至於我，我選擇了做一本書以紀念他。

      自也斯離世後，前輩、同輩、後輩紛紛為文悼念，其中不少都情辭並茂，真摯動人，細讀這些文章，憶述其人其文其事，不禁惋惜斯人早逝，但也慶幸自己能交上這樣的一個朋友。感謝黃淑嫻等的不眠不休，連夜趕工，這些悼念文章多已收錄在追思會上派發的紀念文集《告別人間滋味》中。但除《告別人間滋味》外，在網上和其他刊物上，尚可找到不少文章，未及收錄。有見於此，乃動念將這些紀念文字，選為一輯，裝訂成冊，以誌不忘。整理剪報、雜誌和電腦中的資料後，發現佳作甚多，取捨實難，不過既為個人紀念，於是純按個人主觀喜好，選出詩文共十九篇，加上也斯的詩一首，編為一本小書。

      廖偉棠說：「悼念一位詩人的最好方式是為他寫一首相稱的詩」，故以他的詩作為開始。其餘文章，大致按發表的順序排列，再將我自己在追思會上的悼詞放在最後。辭靈日，吳煦斌請葉輝朗誦也斯的〈邊界〉，此詩是也斯在2006年寫給德國友人的，但今日讀來卻如響斯應，故以之為這本小書作結。

      小書一式兩本，一精裝横排，一線裝直排。兩書的封面用同款印度棉布，但圖案的位置不同，以示分別。布本為餐桌墊巾，因喜其淡雅，故剪裁加工以作封面。也斯喜談食，想他應不介意以餐巾包裹大家對他的思念。書芯用紙精裝採米色環保紙，線裝則用日本旅行時買的和紙，由於手頭和紙有限，故線裝本的內容略有調整。製作過程中，有時因技術所限，有時則因粗心大意，連番出錯，經幾次修整甚至拆線重做，但仍有不少瑕疵。朱彥容、許迪鏘安慰說有一點瑕疵才能顯出這是人工手做書，唯有如此。

      做這兩本小書的目的除了是紀念也斯外，最主要的是以之對他身邊的兩位女性致敬。伯母的默默支持，無私奉獻，成就了也斯。她更一直是大拇指背後的守護天使，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包括也斯、吳煦斌赴美期間），大拇指的編輯工作都在也斯家中進行，伯母不以為煩，還多所關懷，我們除了無言感激外，一直都沒有甚麼表示，這份「美勞」功課，算是小小心意。吳煦斌平素不多說話，但觀察入微，對人體貼。她可能已忘記了，當年我初入行時遇上工作上的困惑，也曾向她求教（救），得到她的鼓勵、安慰。這幾年，由也斯患病至離開，吳煦斌對也斯和伯母的照顧、操勞更是令人感動。這兩本書，線裝送伯母，精裝送吳煦斌，我自己保留一本「失敗版」以作紀念，聊以表示我的心意。

Vivian Chu 讀到最後一段的時候，我耐不住流下淚來。
伯母和吳煦斌的好，也斯理當知道。
伯母和藹寬宏，吳煦斌細緻關切，她倆本性如此，固然不會刻意記著待人怎樣好，可大拇指都體會到、感受過，也不會忘記。
謝謝李孝聰在靈堂上代我們這一輩的大拇指說了心底話，又親手製作紀念冊表達無言感激。
讓我們一同向伯母和吳煦斌致以深深的敬意。

Miu Siu Yuen 我們都懷念也斯，但李孝聰總比我們多做一點，他寫的悼念文章和編制紀念文集的意念和功夫，同樣令人感動．

Victor Hui 我和朱彥容先睹為快，用紙配色裝幀都有專業水平，神品也。

Kam Tim Ling 很有心思的紀念方式，相信伯母和吳煦斌一定十分欣慰！

Monk Muk 李孝聰這個《也斯紀念文選親手製作》工程，既悼念也斯，復向兩位也斯最親切關懷的母親和知己致敬，亦代大拇指向她倆致謝。真有意思。

The Thumb 范總管，怎樣可以將圖加入文字的post？

Monk Muk 請問你是那位大拇指？

The Thumb 我總是迷失身分。我是李孝聰。

Nancy Li 我帶也斯看遊客看不到的巴黎：新潮電影外景地點。
後來他為我寫了一首很可愛的詩，講明：完全是創作。一下包括他給 Chan Siu Ming 寫的 note:

You mentioned Nancy in Paris, that reminded me of a poem I wrote from the (imaginative) perspective of my daughter (actually it's my perspective narrated through a fictional character somewhat the age of my daughter). I forgot whether i had actually sent it to Nancy or not, probably not, because of all these years' busy schedules, and then my being sick. But i guess Nancy probably would be happy to read this. And you too would read it with a smile. Please forward the poem to Nancy, with my best regards

也斯 
南西姑姑

南西姑姑是我的偶像
她教我們抽煙、說粗話
她的電話被人偷聽
她在小巷被人跟縱
她總在災難的旁邊出現
她為受傷的人裹上繃帶
她給革命者一杯美酒
老美都不知她在幹什麼
謠傳她是同性戀者、革命黨人
為CIA還是為共產黨工作？
南西姑姑是我的偶像
她老是神祕失蹤
她給叛逃國土的人做翻譯
她給潦倒的逃命者煮一餐美食
她說她只是個愛玩的女人
她知道最多菲臘‧史德的謠傳
她與友人交換香水的八卦
她帶我走遍巴黎的商廊
她記得母親的上海話和旗袍
香港的歷史不大記得了
她口中上世紀的中國充滿了暗殺和陰謀
如今她空閒帶我上阿爾及利亞飯館
她知道巴黎最時興的去處
她參加最好玩的派對
南西姑姑是我的偶像
(2002年作，收入詩集《蔬菜的政治》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

Nancy Li 接到哀訊時寫給他：
不過是11月，好像剛才見面，在小明家裡，我們喝了4瓶紅酒（還是5瓶？），6國語言笑喝辯扯，從胡蘭成說起天衣無縫地說到Nabokov。文化沙漠城市中有這樣的海市蜃樓的一夜。（自此深謝小明。）你已經很虛弱，但談得笑得開懷，檣櫓灰飛煙滅。開懷得令我覺得以後還有許多許多這樣海市蜃樓之夜。冬天的巴黎又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