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最美麗的歲月,享受過無數絢爛時光的人才會知道它的好。…..它最純淨最真實的一面,化作記憶中珍貴的片斷,…..而我卻彷彿可以感到它隱隱的痛。….將被每一個人遺棄,然後掀起皮,揭起骨,徹徹底底地被摧毀,消滅和….。如今我卻情願選擇遺忘..…終於知道自己….是個無情的人。....)
◆夏潤琴
我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把有關調景嶺的一切丟諸腦後。
實情是我正在把屬於它的記憶逐點逐點淡忘。有時想起村子的種種,記不起某一處地點的模樣,不知道它究竟是民居或店舖,是店舖又經營著怎樣的生意。有一次突然想起一張面孔,卻無法省起這人的名字。有時甚至連自己舊居的細節,都不能清楚地描繪。
這樣未嘗不好。多少年來它經常在我記憶裏糾纏縈繞,教我認為自己是個過份浪漫,無可救藥的傷感主義者,我不願意自己是個這樣的人。而且它已是個空有名字實已消失了的村落,縱然地鐵路線上會有同名的一站,在地理位置上仍佔有一角,它再也不是我們所知道所熟悉的調景嶺。
在清拆它前有段火紅的日子,就是這樣才讓人覺得不安。報章雜誌電視臺爭相派出記者作專訪。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報導,說來說去不外是當初有個外國商人Rennie在此經營麵粉廠生意失敗,上吊身亡故此有吊頸嶺的地名,後來才改為調景嶺,英文地名一貫沿用Rennie’s Mill,直至起了地鐵,才用音譯。又或者是國民黨在香港的反共堡壘,每年雙十節都大張旗鼓,大肆慶祝。這些從小見慣聽熟,發生在身邊的事情,一旦上了報章電視,好像都失去了原貌,教人看得心慌。
因為它從來都是自給自足的,任何外來的介入都成了冒犯。就像一個人踏實地活著,不需要別人的認可或讚許。
何況他們也沒有看到它最好的。
只有曾在這裹渡過他們生命中最美麗的歲月,享受過無數絢爛時光的人才會知道它的好。他們見証過它最純淨最真實的一面,化作記憶中珍貴的片斷,是心之嚮往,夢想的歸依。
我肯定是其中一個。
可是到頭來我還是把它離棄。不管原因是什麼,不管它最後都會被摧毀清拆,我的確是背棄了它。一直未能釋然,或許這正是我想把它忘掉的原因。
對它最後的印象是移民多年第一次回港探訪,在表妹位於山腰的房子望出去。三月的空氣潮濕而厚重,那時大部分村民已遷出,村子一遍死寂,一切是那麽安詳寧靜。山腳下港灣有船駛入,還是那艘多年前載我往返筲箕灣的渡輪,眼前的景色好像和舊日沒有兩樣。
而我卻彷彿可以感到它隱隱的痛。
它知道自己將被每一個人遺棄,然後掀起皮,揭起骨,徹徹底底地被摧毀,消滅和改造。
那是一種怎樣的痛,和難堪。
它不知道如何招來此般命運。長久以來,它一直都是默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妨礙著什麼。沒想到有一天會被嫌棄,認為它不合時宜,趕不上時代的腳步。
我佇立良久,不能給它一個答案,也不知道如何安撫它和自己。我是回來和它說再見的。一如每個離去的人,無論以怎樣的姿態,可以是興高釆烈,可以是依依不捨,皆無可避免地傷害了它。我又一次對它感到歉疚,雖然我知道在這刻任何形式的傷感都成了諷刺。
我以為我會牢牢地記得這一切,我還叫自己要把那裏的一切好好地用文字記錄下來,害怕有一天會忘掉。如今我卻情願選擇遺忘,是有意識地,亦是無何避免地。我終於知道自己真正是個無情的人。
無論在現實或記憶裏,調景嶺已經不再是調景嶺。
(MM)
Monk Muk 在那看似無情的眸眼裡,透著無奈與哀痛.....。連著調景嶺的魔鬼山,是我少年時的樂園:漫山遍野,滿是我的足跡;防空洞炮台山上貌似菠蘿包的屋頂,站著臉向鯉魚門港口,海闊天空,留連忘返.....,有時竟在夢中。
Vivian Chu 調景嶺只是香港變遷的其中一個例子。有時候二星期前才到過的地方,二星期後已變了樣子!對我這個容易迷路的人,就更容易迷失於香港之中了。
Candaces Chung 我以為只是我,每趟回來,都迷路落錯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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