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歌

◆吳浩然 

       Richie Havens在剛過去的四月裏去世。

    這裏沒有很多人認識他。

    他是那年夏天胡士托(Woodstock)音樂會開場的表演歌手，沒有那個年代樂手們叫人注目的風釆，卻有自己獨特的演唱風格，他是一個紐約出生的黑人民歌手。

    那一年Richie為演唱會即興唱了Freedom這首經典歌曲，為胡士托注入了自由的精神，成就了它的歷史。

    他應該是上天派下來的表演者，還有天使陪伴著他的到來。
  

    那是演唱會的第一天，路上仍有很多趕著來的汽車，加上不少人把車泊在路邊，交通動彈不了，Richie很早動身，路上更碰巧遇上一個熱心的農夫，用自己的小型直升機把他送到表演現場，他們是從天上下來，這位農夫就是上天為他派來的天使。

    演唱會要正式開始了，表演台還有一小部份未搭建成，工人還在現場趕工，而最令人煩惱的事情是預定的表演者還未能到達，不只是這樣，而是一個歌手也未能來得到，演唱會主辦人Michael Lang焦急得不得了，這時他見到Richie在遠處閒蕩，立即像奧運短跑手飛奔過去，連推帶擁把他送上臺上，就這樣Richie變成了音樂會開幕的表演樂手。他唱完預備好了的歌曲，還沒有人來到，又再唱下去，已演出了兩個多小時，他走到後台對Michael說: 我會唱的歌都唱完了，怎樣了。Michael急起來央求他：有歌手差不多來得到了，務求請多唱一首，一首就夠了。

    當時Richie再走出台前，盤算著要唱什麽，他往前望，放眼所見由台前到田野的邊緣，有十數萬的年青人，熱切地等待著他，觸動了他的心，這一刻腦海裏只有一個字Freedom，他就再提起吉他，把他年少時在教堂裏唱的Motherless Child即興改成為Freedom這首歌曲。

    Richie沒有一般黑人歌星蓬鬆捲曲的頭髮，或像當時流行樂手穿著五彩繽紛的衣裳，他只有貼頭的短髮，蓄了短鬍子，穿的是件簡單的長袍，淡橙色，平板得像自己縫製般，穿著涼鞋，貌似個印度聖徒多於一個流行樂手；由一開始至結束，從起先坐在高凳上，到站著在臺上，腳不停地在木板地面上打著拍子，加強節奏，直至搖擺著身體回到了後台，他把自己所有的熱情與能量都放在歌曲的演繹上，他時而垂著頭，時而昴首，閉上眼，手掌不停地起勁地急速地撥動著吉他的琴絃，從心靈最深的深處，用低沉沙啞的聲調，不斷地迫切地深情地呼喊著自由的召喚，在場所有的人，包括觀衆、大會負責人、正在工作的工人，都聽得目定口呆，完完全全被他熱熾與真切的表演所感動。

    自由的呼聲，綿綿不絕，自琴絃而下。

    樂聲像清清淙淙的流水滾滾而來，流向大地，自由的音符在空氣裏跳躍，越過初夏田野欣榮的新綠，在被陽光曬得耀眼的湖面閃爍地起舞，飄落在遠遠的路上捲進麈土裏雀躍地飛揚；讓台前熱情澎湃的羣衆，在田野裏休歇的青年，浸在湖裏避暑的男女，趕在路上焦躁的樂迷，呼吸著，感受著……自由……都藏在胸臆裏。

    很多很多年後，Ritchie在回顧裹説：胡士托是分水嶺，我們從地下走出來，跨過了那有鐵剌的圍欄，走到地面上去，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沿至到今天。

    人已去，生命仍在，我希望，世世代代，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方，仍有人在聽那年夏天它曾殷切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