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虧就是便宜

 ◆肯肯

      喝一口熱茶，吃一件餅，唏噓一輪天氣，這個夏天敷衍一陣陽光後，竟然八月飛霜，要披上長年累月搭掛椅背的舊毛衣，大家搖搖頭，再喝一口茶。

      不旋踵，話題又圍繞暑期實習，近日記掛在人人心上。莉思女兒珍芙廣告設計畢業已一年，仍待業。大學時期兩個暑假爭取到無薪實習，履歷上列有城中響噹噹名牌廣告公司，附推薦報告盛讚富創新意象被採納拍短片，同學們艷羨。畢業後投石問路，回應是暫未有正式職位空缺，但專案項目隨時用得著實習生。莉思雙手一攤，作無奈狀，進退兩難啊，如何負擔倫敦昂貴食宿交通費，是否放棄眼前惟一機會，我們低頭不敢插咀。她舒口氣笑出來，莫為兒孫作馬牛。已成年的珍芙有自己打算，不願繼續充當變相免費勞工，日前在咖世家咖啡獲取錄全職侍應，正受訓，起薪是法定最低工資，靠打賞，見步行步。

      珍妮無語。平日她最多話，今天與莉思同一條船，分別是，她的女兒妮坦尚有一年纔畢業，剛完成實習。她虛怯地問，廿多人競爭兩個無薪實習空缺，交通食宿費用自負，貼錢上班，算作長線投資，還曾替女兒慶幸。公司聘請無酬實習生，學生得到在職訓練，不是互利嗎？原來是一場誤會？只是學生自動獻身代公司企業節省人力資源開銷？妮坦將來會有較理想的出路嗎？母親心裡慽慽然。

      茶冷了。

      換過一杯熱茶。我可以淡淡然說女兒也適逢類似經歷而際遇不同人家聽得出我深深慶幸生活終究仁慈眷顧卻完全沒有沾沾自喜嗎。

      吃虧就是便宜。亦舒小說讀多了，潛移默化漸漸認同她這個信念有道理。可是女兒那會聽我講呢，寧可身體力行親自體悟。這回，自己爭取當無薪實習生的經驗，從電郵申請約見面試獲得取錄，當然少不了一貫家傳的焦慮，患得患失，但事情經過其實十分順利。自四月開始，每周工作兩天，每天十小時。主要在廚房幫忙，間或有需要追隨副廚落餐廳裝飾餅點。

      五小時削蘋果皮。五小時切芒果粒，來想像一下，大拇指指甲，分切四份、六份，就是要求大小的方塊。一整天拭擦製朱古力的模板直至光亮潤澤。兩月下來，要戴護腕了。

      同學阿拔先後求職，一起工作。不過，他生日請假，宿醉又藉詞曠工，主廚召見認真訓誨，他動氣要請辭，女兒勸他三思，不要隨便放棄，這米芝蓮星級餐廳的運作和餅藝是導師們推薦讚賞的，機會不常來。可是他不要知道。

      第八天上班，主廚探問，怎樣看待這些瑣碎工夫，她不假思索：a job is a job, whatever it is, I’d do it。主廚點頭，好，今天貼身跟我。仔細解釋，各種材料的效用；如何用力度；讓她嘗試製作，示範更正錯誤。你也看見她綻開的笑顏？日後，副廚開始發放一天的 to-do list，由她自行完成任務，卻不忘提醒如何善用安排時間分優先次序。

      她八歲那年，玲玲在 [格子與我] 這樣寫：「我特別記得的，是她隨身攜帶的，記事簿。她寫什麼來著」。我們當時都不曉得。但今天，隨身記住，是導師主廚副廚循循善誘的叮囑教誨，受用一生。

      今天是最後實習的日子。她一邊不停慨歎，美好時光，就此飛逝，一邊掩不住笑意，又去覆查電郵，看看主廚答應的聘書傳來沒有。

轉載自http://cancancl.wordpress.com/Posted on 2013/08/23
(MM)

Candaces Chung Reach for the sky? 謝謝激勵。
Monk Muk 現代開明父母對子女已無所求，能健康自立足已；子女若能有目標理想、願付出堅持，則更覺安慰。心中只能默默守 護 ，難以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