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確幸

◆凌冰

       村上春樹熱愛跑步，跑遍多個城市的馬拉松了，可這年還是未能跑進斯德哥爾摩的音樂廳。村上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寄望，又一次給揑成粉末；牽連這文學桂冠的絲線，又一次給扯斷；村上的粉絲，又一次感到失望。大抵「諾貝爾獎情意結」，無分遐邇中外。

       不知道從哪時開始，村上春樹的書開始進佔我家書房的書櫃。他的小說，不一定有傳統小說完整的結構，找不到濃得化不開的氣氛，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更不帶強 烈的批判，總是淡淡的、輕輕的，細細的，寫來似乎漫不經心。個人喜歡的，可能是那種觸動心弦的失落感，一如他愛喝的威士忌、鍾情的爵士樂，回味醇香，但帶 着苦澀；餘音在耳畔縈繞，終會消散。可一段日子以後，這種感覺又如浪濤拍打岸上的礁石，如雕刻刀般刻進心坎裏來，歷久不散。這把年紀了，還喜歡這種感覺， 還會翻看他的書，真是無藥可救。

       不過，村上的散文倒很貼近生活，把你從山中的療養院接載到清泉流淌的小城；從虛空的井中扯回踏實的地面；從長長的睡夢中喚醒以見晨曦初現；從兩個月亮的世界中返回人間。如果你讀他的小說時，感到悲哀，不妨讀讀他的散文，你會發現村上幽默、樸拙、平凡的一面，生活的印刻，真切而現實，傾斜的感覺得以平衡。

       在村上春樹《蘭格漢斯島的午後》這本散文集中，有一篇名為《小確幸》的文章，他自鑄「小確幸」一詞，就是「人生中小而確切的幸福」之意。他舉出兩個例子： 一是「抽屜裏塞滿了摺疊整齊捲好的乾淨內褲」；另一是「將嶄新的，散發着棉花味道的白色汗衫從頭上套下來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是「小確幸」。

       看來村上也真容易滿足。

       而我的感受是：生活中總有困倦、失意的時候，但也總會遇到「小確幸」。

       「小確幸」小如微塵，卻是那麼確切：吃早餐時，暫且與一天永無止境的工作隔離，從免費報紙或面書中讀到一段精彩的文字，這是「小確幸」；工作時，遇到難纏 的人、難解的事，從手機的聊天程式中看到一些支持、鼓舞人心的話語，這是「小確幸」；下班時，拖着疲累的身軀穿過鬧市，擡頭偶然看見一抹動人心魄的晚霞， 這是「小確幸」；回家後，躺在沙發上，心情無論如何低落，嗅到妻子在廚房裏燒飯飄出來的香氣，這也是「小確幸」……

       「小確幸」，在你生活中如潮水的泡沫，輕輕湧來；如沙粒流過，慢慢停駐。而幸福的人生，不正是由許許多多「小確幸」堆疊而成的嗎？

原載https://www.facebook.com/kamtim.ling posted on 2013-10-12 (MM)

Victor Or 讀你的文章，也是我的小確幸。